【回忆这些书画大家】胡铭专栏（六）： 霸气雄鸡——陈大羽

        “ 咚！咚！咚！” 在南京市马鞍山路的一幢楼里，我叩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。
        开门的是一位老妪，她半掩着门谨慎问道: “你找谁?”我答:“找陈老。”老妇又问:“预约了吗?” “没有。”老人客气地说:“陈老身体不好，不便会客。”就在她欲关门之时，我连忙说:“这里有一封信，麻烦您交给陈老。”老人接过信件转身进屋。

        我站在门外等候着，心里怦怦直跳，是否贸然了？其实不必紧张，我有“通行证”。临行前，父亲特意给陈老写了一封信让我带上，同行的还有书画爱好者刘琼先生。
        很快屋里传来宏亮的声音:“是寄樵的儿子，快让他进来！”我们被领进了先生的书房。此屋面积不是很大，似乎与主人的身份不相匹配，一个书案几乎就占去了一小半，书架上的书排得满满的，墙上也挂了很多字画，整个房间弥漫着书卷之味。老人身材魁梧，尤其是宽厚的鼻梁凸显着些许霸气，眼镜后面的双眼深邃有神。这既是代表着一种长相，更是透视出一种经历，可谓大将之风和学人之范并存。

        他，就是一代书画大家陈大羽先生。

        陈大羽(1912——2001年)，我国著名画家、书法家、篆刻家，绘画墨彩相融，雄浑老辣；书法笔墨酣畅，豪迈纵横；篆刻骨力沉健，巧拙相济。三者相得益彰，被誉为当代“书、画、印”三绝。先生尤擅画鸡，在雄鸡一样的版图上，以雄鸡一般的傲骨，绘出中华民族伟大的雄鸡之魂。从那一幅幅豪情奔放、富有张力的作品中，可窥见先生的气质修养和精神风貌。

        在那动荡的岁月，陈老先生曾应邀画了一幅迎春图，以大公鸡活跃了整个画面，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。无奈的是，公鸡尾巴翘得比头高，最终被打为“黑画”。
         先生看到我们进来便起身相迎，与小辈们在一起也不摆什么架子，但我们还是心存敬畏，忐忑不安。他询问了父亲近况，还问我现在干什么，当得知我即将大学毕业时，连声说好。先生还嘱咐我好好学习，奉守真理。老人的善意可鉴！
        相晤时间虽不是很长，但老人的确很愉快，没把我当成外人。我很想老人家为我画幅画或写张字，留作纪念，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而已。不知是先生洞察到了我的心思，还是真心要鼓励我，他主动提出为我写字，并且解释现在眼睛不好，画画时间太长，只能写字了。当时我受宠若惊，感动不已。 他从书柜里拿出已裁好的宣纸，思索片刻，写下了“守真”两个篆书大字，并风趣地题款“胡铭小兄留念，大羽书”，接着他又为刘琼书写了一张。此次南京之行，收获大矣！
        早在上世纪70年代，父亲就曾带我见过先生，后来又多次见到。他们每次交谈都很愉悦，或书画篆刻，或为人处世。先生曾为父亲刻过多枚印章，其中以“新安胡氏”一印最佳。陈老对学生的要求是很严格的，注重学识，一定要具备传统功底，否则没有出路。更强调人的心境要与作品的意境相碰撞，不然难成自貌。先生入雅脱俗之气，在艺术界早成佳话，也一直影响着众多后学们。

         先生很有个性，但对晚辈的关心爱护，情真意切。记得有一次我在南京生病，老人立马联系了他所熟悉的专家，并安排学生陪同去医院就诊。1993年，陈老得知我即将结婚，不顾80多岁的高龄，为我写了一幅字，虽然只有“蘭心”两个字，但颇有含义，令我动容。署款为“胡铭宝玉世姪伉俪属，大羽年八二”。“蘭心”一词最早出自北宋婉约派词人柳永的《离别难》，意指高雅纯洁。
         60年代，父亲即师从陈大羽先生。如今，先生早已驾鹤西去，父亲亦逝，但这师生情怀永存。
        泥古而不囿此，激情而不张狂，谦逊而不卑媚，这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大家。

        雄鸡长鸣是本色！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本文禁止转载，违者必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