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回忆这些书画大家】胡铭专栏（五）：黄岳一鹤——徐子鹤

     徐子鹤(1916——1999)，字翼，中国当代著名国画艺术家、书画鉴定家。笔墨出自南宋四家，既基于传统根底，又善于演绎新意，淳雅流畅，清丽洒脱。人民大会堂、天安门城楼、毛主席纪念堂等处均有其作。上海博物馆藏有唐代孙位《高逸图》，破损残缺，由徐先生补之，天衣无缝，使绝迹顿还旧观。徐老幼承庭训，造诣弥深，并有极高的鉴赏眼力，使书画与鉴定相得益彰。
        60年代中期，父亲有幸结识了徐先生，先生对古字画的感悟和鉴定，让父亲大为惊叹，便拜其为师，深得教益。幼时我经常到合肥，也多次去徐老先生家。老人圆圆的脸庞，架着一副金边眼镜，双目有神，彰显学人睿智之气，也不乏透出洋派之风。

        父亲早年遭政治厄运，经济条件很差。一天，徐师母真诚地对父亲说: “你现在家庭有困难，我们应该帮助。我已和你老师商量好了，他给你画一百幅画，你处理掉，弥补家用。” 父亲听了连说:“ 不行，不行，我绝不能让老师这样做。”老师知道学生的为人和个性，也就不再坚持了。
        尽管我当时年龄很小，但善于观察，哪些人只画画不写字，哪些人只写字不画画。记得有一次在徐老先生家，我认真的说: “爷爷，你只会画画，写不来字啊。”父亲不让我继续说下去，而徐老先生听了却哈哈大笑，“你说得对！”我接着补充道:“就是嘛，葛爷爷(指著名书法篆刻家葛介屏)就只会写字，画不来画。”其实我只是看到了表象，同样的话也在葛老先生家说过。当然先生们是不会计较我的，童言无忌啊。徐老摸着我的头说:“你很聪明，我现在就给你画画。”我很高兴，“那就画小动物吧。”老人很快地裁好了一叠宣纸，纸约书本大小，连续画了几十张。回安庆后，有朋友索要此画，父亲便爽快地送人了，未留一张于我，实为憾。

        1975年夏，我们看望徐老，这时先生全家已迁居上海。那天中午，徐老先生邀请了上海几位书画名流在家中小聚。午餐后，老先生们在那儿轮流写字作画，饮茶谈笑，气氛和谐而热烈，地上很快就铺满了这些大师的佳作。快结束时，我倚在桌边问徐老: “爷爷，能不能给我画一张？”徐老说:“行啊。” 没几分钟，一张扇面就递到了我的手上。

        可我一看画，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那份期待和兴奋。一是这扇面尺寸太小，二是构图过于单调。我一气之下，当场就将画撕掉。这一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，父亲一看这还了得，正准备要打我。徐老见状立刻阻止，还说要重新画一张，并让其子到“朵云轩”文房四宝店去买大扇面。

        徐老问我要画什么样子的，我说要画得满满的。老人明白我的意思，认真画了起来。时间自然多出好几倍，再看画面，有石，有树，有鸟雀。不到10岁的我很快转啼为笑了。其实我平时还是挺乖的，这也是少有的一次发飙，居然面对的还是一位大家长者。现在想来，着实可笑。

        1978年，父亲重病赴上海治疗，徐老特别着急，急忙联系医院和医师进行会诊。在老师的安排、关照下，父亲三个月后康复。在这期间，每周徐老都让我们去他家加餐，而且由他本人亲自掌勺。先生的厨艺特棒，烧鱼是他最拿手的项目，一种鱼可以烹出好几种味道，甚至做出一桌鱼宴。他夫人开玩笑地说:“连我都没有这个待遇啊。”先生喜抽雪茄，而父亲却不太习惯。但只要父亲来，徐老每次都提前备好其他香烟，足见师生情谊笃深矣！
         我最后一次见到徐老先生，并不是在上海，而是在安庆。1989年夏秋之交，先生一行三人乘轮船到达安庆。不巧的是，父亲当时在外地参加会议，无法返回。当晚，我和母亲去宾馆看望徐老。先生精神矍铄，依旧是那样的风趣。第二天，父亲的学生陪同徐老游览天柱山，他兴致很高。我相信，天柱山的迤逦风光一定不会让老人失望。

        徐老擅山水、花鸟，其山水画钟情于黄岳，他十上黄山，积稿过万，人与物皆心息相通，造化与心源交融，此乃山巅一鹤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本文禁止转载，违者必究。